自 从 被 一 只 黑 猫 狂 追 的 那 夜 后， 你 开 始 觉 得 你 的 人 生 有 些 不 同。
你 暗 忖 另 一 个 空 间 的 存 在， 那 已 是 黑 猫 事 件 过 后 的 事。 那 究 竟 是 个 怎 么 样 的 空 间， 这 是 你 无 法 运 用 你 匮 乏 色 彩 的 想 象 力 去 模 拟 出 来 的 一 个 空 间。你 艰 辛 地 想 象 着 它 们 的 模 样； 也 许 是 长 着 一 副 惨 白 的 脸 孔， 也 许 是 长 着 又 尖 又 利 的 獠 牙 的 家 伙…… 反 正 就 是 你 平 常 在 电 影 情 节 中 所 看 到 的 那 种 形 象。 不 对 不 对， 长 着 獠 牙 的 应 该 是 僵 尸 才 对。 那 它 们 会 是 怎 样 个 有 趣 的 模 样 呢？ 除 了 长 发、 白 脸 孔， 你 无 从 想 象。
黑 猫 事 件 后， 猫 给 你 的 印 象 就 大 大 颠 覆， 不 再 是 温 驯 慵 懒 又 委 婉 的 绅 士 和 淑 女， 它 们 留 给 你 是 悚 然 的 哆 嗦。 那 究 竟 是 来 自 何 方 的 恐 惧， 恐 怕 你 也 说 不 出 一 个 所 以 然 来。 反 正 任 何 毛 色 的 猫 似 乎 都 与 你 结 下 不 解 之 冤， 你 对 它 们 除 了 厌 恶， 隐 约 中 还 带 有 敬 而 远 之 的 特 别 情 绪。 那 可 要 感 激 那 只 穷 追 你 不 舍 的 黑 猫， 它 仿 佛 是 一 根 钥 匙， 开 启 你 心 中 对 猫 族 厌 恨 情 愁 的 那 扇 门。 这 使 你 对 集 聚 在 宿 舍 的 那 群 猫 很 是 忌 讳， 你 老 是 觉 得 它 们 特 别 爱 盯 着 你 看， 你 在 暗 地 里 默 默 猜 疑 它 们 圈 子 里 是 不 是 已 经 流 传 着 你 被 狂 追 的 传 言， 不 然 怎 么 它 们 眯 着 眼 盯 着 你 看 的 眼 神 那 么 令 人 不 自 在， 你 甚 至 可 以 感 觉 到 背 椎 骨 沁 出 一 排 排 冷 冷 的 汗 珠， 当 它 们 喵 喵 地 越 过 你 身 旁 霎 那， 你 心 底 涌 现 一 种 象 是 听 到 讥 讽 的 难 过。 你 像 是 受 尽 委 屈 的 小 孩 般 咬 紧 双 唇， 努 力 地 用‘ 它 们 不 过 是 只 猫’ 的 事 实 来 安 抚 自 己 那 份 难 堪。
后 来 你 创 造 了 两 天 内 在 同 样 两 个 地 方 摔 四 次 跤 的 记 录， 第 四 次 摔 跤 的 时 候， 你 再 也 不 能 天 真 地 认 为 那 只 不 过 是 纯 属 巧 合 的 借 口 来 安 抚 你 自 己 伤 痕 累 累、 脆 弱 易 碎、 疲 惫 不 堪 的 身 心。 太 诡 异 了！ 这 个 时 刻 你 再 也 寻 不 着 能 安 慰 自 己 想 法 的 借 口 说 服 自 己 来 多 待 一 天， 以 上 完 明 天 的 各 体 文 和 国 学 概 论； 以 你 当 时 连 行 李 也 来 不 及 收 拾 的 速 度 就 亟 亟 奔 向 故 乡 的 情 形 来 鉴 定， 当 时 你 的 确 吓 坏 了。
你 告 诉 母 亲 在 宿 舍 的 房 间 里 常 有 一 把 稚 嫩 的 嗓 子 在 你 小 息 的 午 后 伏 在 你 耳 旁 小 声 说 话 或 轻 轻 哼 唱， 说 的 话 不 外 是‘ 你 张 开 眼 睛 看 看 或 我 回 来 了’ 之 类 的 家 常 话。 你 初 以 为 是 室 友 顽 皮 闹 着 玩 不 以 为 意， 尔 后 在 醒 睡 之 间 感 觉 有 个 身 穿 灰 袍 的 老 人 正 站 在 床 头 看 着 你 入 睡 的 脸 庞…… 你 再 以 夜 间 曾 被 恶 作 剧 抬 脚 的 频 繁 次 数 计 算。 再 也 无 法 告 诉 自 己 那 些 景 象 也 许 是 幻 觉 的 可 能 性。 母 亲 露 出 不 可 思 议 的 表 情 让 你 十 分 难 堪 和 羞 愧，甚 至 认 为 那 是 你 用 以 逃 课 的 伎 俩。 是 的， 自 古 以 来 哪 有 听 说 过 被 猫 狂 追 的 笑 话？
后 来 你 被 带 去 神 坛 问 卜， 竟 也 问 出 一 个 所 以 然 来。 所 有 的 疑 问 纠 结 在 这 一 夜 被 一 一 解 开。 天 人 说， 你 长 着 一 对 天 眼， 碰 上 这 些 物 体 本 是 常 事。 你 嘴 角 漾 着 一 朵 浅 浅 的 笑 靥 看 着 这 位 天 人， 心 里 笑 得 尤 其 厉 害， 仿 佛 天 下 的 滑 稽 事 都 一 块 被 你 遇 上 了。 尔 后 你 不 以 为 然 地 把 前 两 日 的 梦 境 缓 缓 淡 淡 地 诉 说 了 一 遍， 天 人 的 诠 释 让 你 差 点 从 椅 子 摔 了 下 来。
你 的 眼 泪 一 路 伴 着 你 回 家。 以 往 逐 渐 被 你 淡 忘 的 梦 境 又 复 活 回 来 了， 像 电 影 中 常 用 的 拍 摄 手 法： 人 临 终 前 的 那 刻 总 要 重 播 着 一 个 个 的 经 典 片 段， 你 的 梦 境 的 画 面 一 个 比 一 个 清 晰， 霎 那 又 一 个 比 一 个 模 糊。 你 此 刻 的 心 情， 除 了 震 惊 和 心 惊 外， 也 就 只 懂 默 默 流 泪， 这 也 许 是 一 种 接 近 崩 溃 的 宣 泄。
你 终 于 弄 清 楚， 那 个 曾 在 你 梦 中 出 现 无 数 次 的 小 孩 并 不 是 你 早 夭 的 表 弟， 而 是 你 另 一 个 弟 弟， 那 个 爱 伏 在 你 耳 边 哼 唱 的 小 孩 的 身 份 也 呼 之 而 出。 霎 那 间 你 被 排 山 倒 海 的 谜 底 冲 至 昏 眩， 而 这 时 你 只 知 道 哭， 似 是 用 哭 来 作 一 种 无 声 的 抗 议， 或 是 一 种 接 受 事 实 的 方 式。
自 此 你 害 怕 夜 的 降 临， 怕 被 留 在 家 那 种 孤 单 落 寞 感。 你 发 现 你 不 一 样 了， 除 了 拥 有 从 前 未 有 的 胆 怯， 平 时 的 强 悍 和 那 份 安 稳 的 笃 定 已 然 弃 你 而 逃。 这 个 发 现 让 你 惊 惶 失 措， 也 让 你 漂 浮 无 助。 你 意 识 到 自 己 失 去 隐 私 权， 无 时 无 刻 被 跟 踪。 这 让 你 异 常 难 受， 你 从 心 里 衍 生 出 一 种 说 不 出 的 怪 异 感。 你 终 于 明 白 摆 脱 不 了 这 诡 异 梦 境 的 原 因。 你 突 然 明 白 不 自 在
感 觉 的 源 来 了， 原 来 总 有 个 影 子 正 踩 着 你 每 天 走 过 的 步 伐。 怪 不 得 你 总 有 一 种 被 窥 探 的 不 自 在， 背 椎 发 冷 的 现 象 也 有 解 释 了…… 那 夜 黑 猫 狂 追 的 应 该 不 是 你 吧？
渐 渐 地， 你 开 始 明 白 并 接 受， 日 常 上 的 确 有 用 科 学 理 论 解 释 不 了 的 空 间， 你 唯 一 能 作 的 是 把 自 己 磨 炼 至‘ 处 世 不 惊’ 的 境 界。 当 然， 那 需 要 时 间。 你 深 知， 等 你 练 到 那 个 境 界， 必 是 你 蛹 脱 成 蝶 的 那 一 天。
——马大中文系毕业生协会主办之第四届大专文学奖散文组亚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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